國際科技論文被視為一國科研實力的象征。然而，今年3月，英國現代生物出版社撤銷43篇論文，其中41篇來自中國。8月，德國施普林格出版集團撤回旗下10本學術期刊上發表的64篇論文，絕大部分來自中國。10月，擁有《柳葉刀》《細胞》等知名學術期刊的出版巨頭愛思唯爾撤銷旗下五種雜志中的九篇論文，全部來自中國。

　　百余篇國際論文輪番被撤，刺痛著中國學術界的顏面和神經。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首先要問的是，中國論文為何被撤銷？是否涉及學術不端行為？其次是，這種大量撤稿現象是否為中國所僅有，或與世界其他國家相比，中國的論文被撤稿現象特別嚴重？

　　就第一個問題，中國科協、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被撤論文作者單位進行的調查已經得出結論：一條代寫、代投、偽造同行評審的國際論文“一條龍”服務灰色產業鏈，導致了中國百余篇論文被撤稿。當然，其后的原因是，中國一些研究人員不懂外文或外文不太精通，迫于憑職稱和晉升的要求——需要在國外頂級期刊或國外期刊發表一定數量的論文——不得已請第三方代為對論文進行潤色和評審，以便發表。因此，國際上撤銷這些論文的理由是：“發現第三方機構有組織地為這些論文提供了虛假同行評審服務”。

　　第三方機構的虛假評審有輕有重。輕的是，第三方機構提供虛假的評審專家信息。比如用自己注冊的郵箱地址冒充專家郵箱，評審時論文實際上是返回到投稿者手里。投稿人冒充評審人，將正面評價發至出版方，達到操縱評審并發表的目的。重的是，進行論文買賣，如少數作者與第三方機構簽署一明一暗兩個合同。明合同是為論文進行語言潤色服務，暗合同則是成果轉移合同。論文直接由第三方代寫，完成后再賣給買家。

　　這些情況表明，中國學術界、科學界仍然面臨著學風浮躁、學術失范，學術不端行為變得更加多樣、更加復雜。因此，中國科協重申了在國際學術期刊發表論文的主要行為規范，包括“五不”行為準則：不由第三方代寫論文，不由第三方代投論文，不由第三方對論文內容進行修改，不提供虛假同行評審人信息，不違反論文署名規范。

　　當然，這些規范能否實施，不僅在于執行力度，也在于中國對科研人員成果的評價方式，例如，是否要求研究人員一定要有發表在國外刊物上的論文，才能評職稱和晉升？對此，近日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等五部門發布《關于準確把握科技期刊在學術評價中作用的若干意見》，鼓勵重要科研成果在中國科技期刊首次發表，并作為項目結題驗收和考核評價的必要條件。如果這一政策能全面實施，崇拜國外期刊的做法也許會得到遏制，通過第三方介導的學術不端行為或許會減少。

　　另一方面，中國百余篇論文被撤稿也要放到國際環境中來考察。與國際相比，中國并非是論文被撤稿最多的國家。一個基本的情況是，中國研究人員的論文撤稿，如同其他國家研究人員的論文撤稿一樣，是一個按比例上升的情況。

　　2012年《美國科學院院報》發表的一份關于“論文欺詐或疑似欺詐”的統計表明，在論文欺詐行為中，美國、德國、日本的數量最多，分別是前三位，占總數的70%，中國只是排在第四位。當然，這并非意味著五十步可以笑百步，而是說明，按比例和絕對值來看，中國還不是論文撤銷最多和學術不端最嚴重的國家。

　　另一項研究也說明了論文撤銷是一個水漲船高的概率事件。《泰晤士高等教育》與湯森路透科技信息集團合作，對1990年至2008年20年間學術期刊撤稿進行統計，發現撤稿率增加了10倍左右。在1990年的時候，全球每68萬9752篇論文中有5篇被撤稿（≈0.0007%），到了2008年，這一數字變為143萬7339篇論文中有95篇被撤稿（≈0.007%），上升了大約10倍。

　　另外，愛思唯爾對其1975年至2015年的論文數據統計表明，每年發表的論文量增加了4%，但每年撤稿的論文數量增長率低于發表論文增長率，在全球已發表的文章中，只有不到0.02%的文章被撤稿。中國既不是發表論文數量最多的國家，同樣也不是撤稿數量最多的國家。

　　這些研究表明，論文發表得多，撤稿也自然增多。而且，就國際撤稿問題原因而言，研究人員并不清楚哪些原因是撤稿的重要和直接原因，其中期刊審查力度的加大、學術不端檢測技術的進步，以及研究人員迫于發表壓力而增加學術不端行為等，都可能是重要原因。至于中國研究人員的論文被撤稿，主要原因在于第三方服務。

　　因此，除了要貫徹中國科協的“五不”行為準則外，還要改變和改善科研成果評價標準和體系，如把在國內發表成果的評分定得最高或更高，多種措施治理，方有可能減少中國論文被國際刊物撤銷的尷尬后果和局面。

　　作者是在中國北京的科學作者